「为什么,这不公平。」我下意识问出声。他轻笑一声:「哪
只要不违背军规,就不会被关进粉帐。
我心稍安,看来刚刚只是给我们的下马威罢了。
而我们白天只需要做做缝补衣裳,烧水生火等杂活儿。
晚上,我们没有自己的住所。
住哪儿取决于当晚需要陪伴的将士睡哪儿。
我们要做的就是陪着聊天哄他们开心。
但若他们肯出更多的银子,我们便要给他们洗脚沐浴。
虽然也难堪,但好歹还是清白身子。
我听着训话,看着眼前一晃一晃的颈骨出神。
我方才留意了一下,这军营里的将士除了他,没有人身上能挂着一块颈骨。
他看着那么魁梧,像极了大将军。
若他是裴将军,我爹的失踪,我爹的死,一定都与他有关。
我一定要想办法,跟在他身边才行。
我想着出了神,没注意到他已经讲完话,正看着我。
「怎么,不会?用不用教一教?」
我连忙缓过神回话。
「会的会的,我烧水烧得很好。」
想起马车上他抱剑假寐时皱起的眉毛,还有下马车时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额角,这些都是失眠难眠的症状。
我连忙接着开口:「我还会唱安睡曲,可以缓解头疼。」
他挑了挑眉,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丝探寻。
我怕他觉得我目的太明显生了怀疑,忙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。
「我、我搓澡也很厉害,给我一条毛巾,我能搓下一盆泥,你,你要试试吗?」
周围人瞬间都笑了。
一个精瘦将士笑着上前,掏出一个钱袋往我怀里塞。
「这姑娘有意思,可惜你看错了人,我们军师中郎将沈爷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,今晚还是跟了我吧,军爷我有的是钱。」
他是军师?
这么魁梧的军师?
我被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抓住军师衣袖。
他没有甩开我,而是反手一挡,那柄剑不偏不倚敲在那人抓住我的手腕上。
那人痛呼一声松了手。
下一秒,我被拦腰扛起。
「这个,我要了。」
5
他扛着我一路回到他自己的营帐。
粉帐子里的声音渐远,只听见有人娇嗔:「军爷,只要您有钱,我伺候人不比她差……」
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雪,薄薄一层落在发上,凉得我打了个喷嚏。
他顿了顿脚,扯过一张亮白色毛皮,把我蒙头裹住。
「雪狼皮。」我探出头,摸着皮毛喃喃。
这是一只很大的雪狼。
狼头后面有个圆洞,是手法顶尖的猎户才能做到的一击毙命。
「你认得这个?」他把我裹得像蚕茧,摆在软榻上坐好。
我垂头摸着雪狼皮:「我爹,是很顶尖的猎户。」
他笑了,眉眼都放松下来。
「那倒是不巧,若有机会,让你爹来从军,定能在将军身边混个神弩手当当。」
是啊,是很不巧。
爹爹失踪半年,几天前找到的时候,他被挖掉颈骨,曝尸三日,丢进乱葬岗。
「我爹死了。」
我摸着雪狼皮,低低回应,鼻尖酸涩,眼中又漫上泪水。
他褪下衣服的动作停住,沉默片刻,转身走出大帐。
看着他的背影,我有些忐忑。
不知是不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,不要我了。
我怕落在其他人手里,更怕无法通过他问清楚颈骨的事。
顾不上穿鞋,我小跑到帐边往外看。
冷月之下,雪花纷飞中,他冷着脸从不远处的火堆边大步回来。
双手捧着什么,小心翼翼用披风挡着。
见我站在门口,他皱皱眉,加快步伐走来,单手把我抱回榻上,再次把我包好。
「军营不似山里,不要乱跑。」
他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个大黑碗,里面装着满满的淡红色的水,散发着甜味。
「甜的,热的。
「家妹小时爱哭,一喝这个,就不哭了。」
他扯下一块棉布,叠了叠垫在碗边,而后塞到我手里。
隔着棉布,碗的温度满满传到我手心里。
而宽大的手掌却烫得发红,指尖都透着粉红色。
我一个失神没端稳,荡出点热水落在我手上,立刻浮起红痕。
有点疼,但很暖。
外面还在下雪,不远处传来其他营帐里姑娘低低哭声。
我是幸运的,抓对了人。
我抱着碗,小心翼翼喝了一口。
见我喝下,他紧抿的嘴角才松了下来,解下外衫屈腿坐上榻,自顾自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,「哈」了一声。
像江湖剑客。
我愣愣看着他,小心翼翼开口问出疑惑。
「你真的是军师吗?」
他瞥了我一眼:「觉得我不像?」
我把碗放在榻边小案上,在水雾中点头:「话本子里的军师都是柔柔弱弱的,而你看起来,能一拳打死我。不像军师,像将军。」
他自嘲一笑,开口道:「我以前确实是将军,我中榜武状元那年,单独领兵五百人灭了南陲边境一支叛党,得胜归来后,裴将军看上了我,他说我兵法好,便把我留在身边做了军师。」
单骑领兵五百剿灭叛党数千人。
他是传闻中那个用兵如神,一战成名后销声匿迹的沈南隐。
6
「为什么,这不公平。」
我下意识问出声。
他轻笑一声:「哪有什么公平?只能说裴将军过于爱才。
「不只我,几个月前,将军路过一个山村,当街遇到一个身手极佳、还懂医术的猎户,立马把他带回来当了护卫神弩手。
「那个猎户想回去,我劝过他,可他不听,在即将行军南下的时候跑了,被抓回来生挖颈骨,死后游街,曝尸三日,尸体就丢在乱葬岗。
「他的骨头是我挖的,我手法快,不疼,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多了。」
说着他摸了摸剑柄上那块颈骨。
「对了,就是你家附近的乱葬岗。
「你身下那块雪狼皮,也是他送给我的。」
营帐外突然闪过一道强光,紧接着一声惊雷厉声炸响。
我心漏跳半拍,猛地攥紧雪狼皮。
硬刺的皮毛刮得我掌心发疼,可没有我心口疼的十分之一。
那个被生挖颈骨的人,是我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