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县大人我见过,一个有胡子的老头,时常抱着他的孙子在街上玩,穿上了官服看起来倒是神气精神些。据说他是年岁大了才从这里考上科举的,去天子脚下转了一圈儿,末了又回到这里做了个小官。无功无过,慢慢也到了今天的位置。「阿福,出去吧,一会儿就有官兵来了。」
知县大人我见过,一个有胡子的老头,时常抱着他的孙子在街上玩,穿上了官服看起来倒是神气精神些。
据说他是年岁大了才从这里考上科举的,去天子脚下转了一圈儿,末了又回到这里做了个小官。无功无过,慢慢也到了今天的位置。
「阿福,出去吧,一会儿就有官兵来了。」
娘的手好冷,冷得她直打哆嗦,可是她一步也不停,拉着我往外头走。
那群山贼真是可恶,家里被翻得乱糟糟的,石子街周围的商户更是,摊子全被掀翻,但是却没一个人去收拾。
「今日起,所有人不许进出镇子,一旦抓到,当叛贼处置!」
人群顿时像水滴子甩进了油锅里,但碍于上头站着拿长枪的官兵,这油锅就变成了冒着热气的滚水。
我站在人堆里,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在朝我涌来。
「这么严重?不让出城的啊?」
「那怎么行的哦,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啊?天爷啊!」
「别说了,还是命要紧,今日那山贼可是抄着真家伙来的,好些人被砍伤了,那血溅出去老远了,城门关了好啊,至少山贼进不来了。」
「啊?还死人了?」
「可不是嘛,咱们的官老爷脸都白了,一把年纪直哆嗦。我看啊,要是仗打起来,他第一个跑!」
「不会吧,他祖宗十八代都在这儿,能跑到哪里去?」
紧张恐惧的氛围在镇子上蔓延,官兵驱赶,所有人都皱着眉头闷着头往家走。
冷风掠过,娘的手就像是冬日的雪一样冰凉。我搓了搓娘的手,却始终感觉不到暖意。
「林肉娘子,你们在家小心些啊,夜里把门都锁好。你那个刀,就放床头。」张阿婆摇着头念叨了两句,摸出两颗糖,又放回去一颗,「阿福,要听你娘的话,要乖乖的,知道吗?」
我摇了摇头,没接那颗糖:「阿婆拿回去给弟弟吃,弟弟喜欢,阿福是大孩子,阿福不吃。」
张阿婆也没有强求,弓着腰回去了。
「娘,官老爷会跑吗?」
镇子里的小孩儿都怕官老爷,大人也怕,只要见着人穿官袍的人,他们的腰都要弯得低一些。
但大人也说,只要官老爷们都还在,镇子就还在。
镇子还在,家就还在。
方才人群里有人说官老爷会跑,我害怕,也想知道如果官老爷跑了,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要跟着跑。
看着自己身上的肉和两条小短腿,我开始发愁了,我跑不快,跟不上可怎么办?早知道平日少吃些了。
「娘也不知道,但是如果要跑,娘一定会带着阿福。」
我抱着娘,下定决心要少吃些了,少些肉才不会拖累娘。
减肉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我娘识破了,她甚至还特意把肉剁得细细碎碎的,炒过后夹在饼子里端到我面前,我一边咽口水,一边耸动着鼻子闻香味儿。
「吃吧,你不吃就没力气,到时候可就跑不快了。」
我娘说的能有错吗?肯定没有错!
实在太好吃了,饼给煎得脆脆的,肉汁儿把里头的饼子浸透,肉末混合着小咸菜,一口一口,一点也不腻!
我胖墩墩的,娘却很瘦,但我们两个都吃得很多,今日娘却只吃了一个饼子就不吃了。
「娘生病了吗?怎么不吃?」
我娘点点头:「娘胃口不好,阿福替娘吃完,等娘好了,再跟阿福一起吃饼。」
自从那日回来,娘就病了,这病也一直没好,她的身子总是很冷,怎么也捂不暖和。
如今的街上已经没人走动了,大家都把门关得紧紧的,躲在自己家里。
我和娘也是。
娘在窗户上破开了一个小孔,我就从这个小孔看看外头。
第三日,外头还是没人,只有一排排的官兵走来走去,他们凶神恶煞,拿着刀,举着长枪。
第五日,那些别处来的乞丐出现了,他们在街上四处搜寻吃的,偶尔能找到一些烂果烂菜叶。
小小的动静在长街上异常明显,一群乞丐涌过去,饿红了眼一般,他们好像抢食的恶狗。
第六日,城里的百姓也出来了,他们都弓着腰缩着身子,想去买米买面,但是铺子都关了,一无所获。
当晚,长街上有了动静。
我和娘透过小孔,一丝光亮也没看见,黑夜里有人欢呼,有人倒吸凉气,一阵动静过后又安安静静了。
第七日天亮,我才发现不少铺子都被人撬开了,全是卖米面吃食的。无一例外,那些铺子都没有人住。
「天杀的,哪个该死的臭货敢动你大爷的铺子,要被大爷抓住,看不把你打死送官!」
有人跑到长街上哭天喊地,然后被赶来的官兵训斥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