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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作者:admin浏览数:2021-11-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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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今天的大众文化,综艺无疑占据了中心位置。它牵动着诸多资金,决定了人们观看和谈论的内容,不仅如此,它不断地收编草根活力、小众文化,无论是各类选秀,还是说唱、街舞、乐队、脱口秀等亚文化,或是戏剧、电影等曾经辉煌的艺术门类,吸收它们,也改造它们。综艺早已超越了明星做游戏的阶段,在文化上的吞吐能量十分惊人。

在这些节目中,2020年的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很特别。一方面,它切中了时代情绪——女性题材作品匮乏,成熟女演员无戏可演;另一方面,它在制作上呈现出很高的水准,比如一开场就挑战了当时正盛行的「女团标准」。节目表现出对人物的深刻理解,制作者似乎懂得每一个姐姐的个性与魅力,于是在真人秀和舞台中,这些女艺人逐步绽放出光彩。

今年,同样由芒果TV出品的真人秀《再见爱人》,切中了另一个社会热点:离婚。和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一样,它如同电视剧一般,生动地表现人物,在规定的情境中推进情节。这些来自人物、来自现实的细节,有着丰富、鲜活的质地,如很多观众那句意味深长的评论,「编剧都写不出这样的情节」。

对于综艺、真人秀,人们通常会把它们看成纯粹的商业产物,或是质疑其背后的利益交换,很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创作的过程。这两档节目,让人看到了一批女性综艺创作者。她们拥有丰富的综艺经验,技艺纯熟,对观众和社会的反应极为敏感。毫无疑问,女性身份,使得她们对女性的处境很熟悉,更可贵的,是她们对生活、对「人」抱着一种温情的理解。这一点已被今天的很多影视作品丢弃,却出现在真人秀中。这份尊重与理解,既避免了强大的文化工业将人异化、加工成流水线产品,也避免了创作意志(或资本意志)的粗暴干预,从而使得节目制作者呈现出相对平等的创作位置。

去年,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第一季总导演吴梦知在一次谈话中说,她要保护每一个姐姐,即使这个节目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,只要能改变这三十个姐姐,也就够了。这一次,作为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总导演,吴梦知她说:「到底是节目的市场呈现更重要,还是人更重要?我发现我没办法,我就是人最重要。如果一些剧情,即使能上热搜,但是对别人不好,我就会拿掉。」

去年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之后,立刻传出「哥哥」即将上线的消息。这种声音,有的是期待,有的是质疑——「哥哥」们已经拥有了太多资源,还用「披荆斩棘」吗?

今年9月,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终于上线,你可以从节目中看到一个温和、幽默又坚定的女性视角,观察着男性文化,也许在某个程度上,悄悄地改变着「哥哥」们的文化。

《哥哥》看似延续了《姐姐》,事实上有很多不同。一个显而易见的不同点是,姐姐在跳女团舞,哥哥却有了很多创作的空间。吴梦知说,在《姐姐》的制作后期,她才意识到,自己没有把姐姐们人生中最精彩的内容表现出来,「女团舞」这个目标变成了限制,真人秀的设计也出了问题。可是当时节目已经将要结束,来不及了。在《哥哥》中,她决心修订这个遗憾,因此,很多舞台并非给定,而是节目组和哥哥们的「共创」,以最好地表达哥哥们的人生与内心情感。也是因此,整齐划一的「团舞」变成了容量更大、更有故事感的「唱演」。

在本次采访中,吴梦知谈到了《哥哥》的创作经历。她并不觉得综艺有什么重要,她说,综艺就像方便面,是快速变现的产品,它的艺术价值无法与电影、电视剧、戏剧相比。可以想象,综艺有其局限,但是,大部分文化形式都是在大众消费中成长起来的,在疯狂的创新、和社会的持续对话、出色的创作中不断迭代,成为不输于其他文化种类的样态。也许,综艺中就蕴藏着这样的可能。

采访、文|郭玉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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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物》:我们就从《哥哥》谈起吧,当时《姐姐》做完,就听说要有一档「哥哥」的节目,你们是当时就开始策划了吗?

吴梦知:《姐姐》做完之后,公司也好,观众反馈也好,都是想看《哥哥》的,但我觉得我做不了。第一我不了解男生,第二,男生和女生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,我找不到男生来做这件事情的驱动力,从故事逻辑上,女生是她想来做,那OK,我帮你一起完成,但男生没有这个动力,我干吗要来比赛啊?找不到这个故事的任务目标;第三,有了《姐姐》,我怎么做一个不一样的节目?不能说我把这个模式又做一遍,换成男生,那肯定不成立。

这三大核心难题一直卡在那儿,研究了大半年。它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创意,就是给你命题作文,必须要做,做《哥哥》比做《姐姐》的时间久太多了,大概多花了几个月吧,直到最后觉得好像破题了,才正式开始启动的。

《人物》:这确实也是很多人的看法,成熟男性已经有很多舞台了,他们还需要这个节目吗?

吴梦知:我觉得女生来做这个节目,就是为自己而战的,这就是《姐姐》,不管她们成不成团,女性大都是向内进行自我探索的,她就是要变成更好的自己,她的挑战和她天然的困境就在那里。男生没有这个困境,他们大都是向外扩张的,他们也不缺舞台。

但是最后有几个点我想明白了。《姐姐》做的是自我突围,是现实困境,所以节目设置,她们一上来就开战,并且会呈现她们很多现实生活中的冲突,我们定的就是「魔幻现实主义」的调性。

但男生的节目,恰恰是反过来的,做的就是唤醒,你们内心觉得不要战斗了,其实你要的。我认为战斗欲是一种生命力的东西,它一定在这些人的心里。所以节目前面是温和的,最后战斗力复活了,到最后几集我要赢,我要为兄弟怎么样,这就是一个唤醒的过程。谁不愿意活在一种充满了战斗、热爱的状态里面?我喜欢有内在力量的人和事物,这是我的兴趣点,是可以焕发生命力的美好。所以节目设置的是「奇幻」的调性,设置一个架空的梦境般的场景,全部用游戏做底层逻辑,让大家在这个梦境中,重新去激活自己。

《姐姐》做的是个人,但《哥哥》做的是群体。《姐姐》做的是你自己怎么变得更好,但《哥哥》做的是你一个人好还不行,你怎么去建立一个「家族」。「唱演」这个概念,一开始就是要跳脱出「男团」的,就是要做跟之前不一样的一种舞台表现;「家族」也不是「男团」概念,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,建立独有的家族式文化。全都是反向设计的。

还有一个出发点:对男性的审美。现在要不就是选秀这种审美,要不就是大家说的「油腻」,可是我心目中的男性审美,不止于此。因为我们从小看到的影视剧也好,音乐人也好,他们就有非常「好看」的一面。审美应该是多元的。

我不会做一档跟《姐姐》一样的节目,它一定是别的形态。《哥哥》不是事件,我只能做的是「审美」。这个审美一直在,只是没有聚焦了,那我重新把它焕发出来。

《人物》:《姐姐》能让我想到那种女生宿舍的感觉,包括那种很焦虑的心态,看《哥哥》第一集,他们滑着滑板、骑着自行车到来,很轻松,又表示不训练,不哭,也让我感受到一种男性的氛围。对这种男性文化,你是怎么从不了解到了解的?

吴梦知:用了无数方法,重新学习了解男生,跟周围每个男生问,你们怎么想的?你们为什么会这样?你们的状态是什么?还请复旦的沈奕斐教授上了很多课,从狩猎文化和采集文化开始学起,但即便我们做了那么多调研,我就是一个女性,本身的局限性就摆在那儿了。我要找一个叙事的方式,就从女性视角去做,看看男生这个很难了解的生物,他们走到路上就非要投个篮,莫名其妙的无数这种行为。我觉得这个视角还是比较真诚的吧,应该说我不懂就是不懂,我尽全力去学习。

当然最终进行的这些设计肯定是基于经过了一定的了解和反复推演,不是瞎设计。我至少不会让他们围炉夜话,聊一聊人生。他们不像姐姐,有个火锅在那儿,一晚上聊人生,聊婚姻,聊小孩儿,聊八卦,男生是不可能的,在还不熟悉的时期,只能玩儿,不能讲。他们只能动起来。

《人物》:所以当你看到哥哥们一开始进来的状态,表示自己要躺平、不训练、也不会哭,你知道他们肯定会改变的吗?

吴梦知:我只能说我努力。哥哥们选角的过程比姐姐难太多了,女生就是很积极,我们就想来,太好了,多少年就等这个舞台。哥哥不是,你要不停地跟他讲,说服过程极其漫长。他就不是一上来就斗志满满。这是个难题,因为如果你最终不能激活,不能唤醒,那这个节目你就没做成。所以我们前期的研究就是怎么样让他们愿意把内心的力量拿出来, 包括空间的设计,人物之间关系的建立,兄弟的这种赛制,它是一种相互激励的过程,你能释放多少我不知道,但我相信它是有效的,他们到最后开始战斗力爆棚了。

《人物》:网上有一些批评,说姐姐没有这么多自由度,哥哥就会有更多的空间;姐姐在突破自己,哥哥就不用,可以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,你看到这些批评了吗?

吴梦知:我看到了,我觉得进行这样的比较,是我们对突破的理解不太一样。

《姐姐》因为目标就是「女团」,所以需要你跳舞,它是很外化的,大家很容易看到这件事的难度。但实际上《哥哥》的难度是完全不亚于《姐姐》的,《哥哥》的目标,是要做一个「唱演家族」,人物选择上,大部分本来就是专业领域的高手,但你要更进一步,你要破界,要和其他高手合作一个你没有把握的舞台形式,你要创作,你还要带着所有人一起前进……而这些突破是比较隐性的,那种挑战不需要我给他一个强制,因为这种尝试需要自己的主动性,所以节目设置会看起来显得比较温和。

第二呢,男性的表现方式是隐性的,他遇到了多大的困难,经历多大的崩溃,他不像女性是外化的,要怎么怎么,男生都不太会表现出来。也有的哥哥,他可能已经练了十天,膝盖肿成那样,黑成那样,都积水了,要回去做针灸了,他不会说的,你拍都拍不到。后来是pd拿手机拍了些花絮,我们才看到。

《人物》:做完这个节目,你对男性有比较了解了吗?

吴梦知:那至少比以前了解太多了。我的人生可能要开挂了,我开始了解男性是怎么回事儿了。无数的迷惑行为(笑)。

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林志炫在节目中第一次尝试rap 图源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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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物》:在《哥哥》当中可以看得到很多故事,尤其是演出的时候,这些故事是你们一开始就设想出来的吗?

吴梦知:故事一开始是设计了基础蓝本的,但它会怎么发展,我们是开放性的。而演出部分是和哥哥们一起共创,在共创过程中越来越清晰。初舞台可能更多依赖的是声光电,到后来每一次公演,我们都会去尝试表达他的人生。这次执行总导演是搭档了很久的果果,真人秀编剧是郝爽,我们一开始就建立新的故事规则和「梦境」里的世界观,想做一个状态。

研究男性这个题材的时候,就想到《姐姐》最大的缺失,是我没有把她们人生中最精彩的东西做出来。一开始是有的,所以大家很感动,但是到了中后段,大家全部的力量都去搞团舞了,导致她们的输出越来越趋同,就是我要拿第一,我要赢。没有表达了。其实是真人秀的设计部分出了问题,你没有给她路径和出口。包括舞台,没有给她们表达的空间,她就没东西可说,这是我当时感觉特别深刻的一点,但那时候已经拍成那样了,没法再补救了。

所以这次我刻意调整了,从任务到赛制,尤其是真人秀的所有环节设计,都指向如何展现他们的个性魅力,如何释放他们的表达,不是说那么多训练只是为了去跳一个舞,我非常想去呈现哥哥们的人生故事和底蕴,因为这是他最精彩的、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。

《人物》:是不是说《姐姐》有一点无心插柳的感觉,但是《哥哥》就是还是花了非常大的力气去做?

吴梦知:《姐姐》我觉得不是无心插柳,《姐姐》是知道它会好,只是不知道它会好成什么样子。

我一直跟公司说,《哥哥》不会超过《姐姐》的,这是男性题材,它就是没有社会情绪的共鸣。这个题材是先天有缺陷的。女性往那儿一搁,这个题材就成立,困境就是天生的。但是男性,我只能尝试从审美上去做。我每次都说,这真的做不了。真的,一群男生,大家既没有动力,又不爱表达。所以压力更大。正因为我觉得它没办法超越「姐姐」,所以我们就花了更多的力气去研究它去做它。

甚至在开播前,我都在说不可能超过《姐姐》的。所以当时第一次的播放量就超过《姐姐》,我还是很惊喜的。

《人物》:但是《姐姐》刚开始做的时候,据说市场上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好。

吴梦知:我的判断就是这个题材可做,其他人怎么说,其实没那么重要。

《姐姐》就是天时、地利、人和都在那里。大家想看女性题材,「30+女团」又是没有人做过的,然后这些女性又这么有表达欲,又具备成熟女性的独特之美,我们平台本身也是女性观众比较多,我当时对那个题材是很有信心的。

当时本来也不是我做,开始是做个小节目,结果我说至少要来一百个吧,这当然是开玩笑,但这个节目就得有规模,然后我说50个,他们说那也做不了,我说少于30个,这个节目就不成立。因为你要代表一个群体,就得有规模,拿四五个人做,就不是这个节目了。一下规模弄很大,那我只能被逼着做了呗。公司确实也都很赞成,至少我们的领导都很懂业务,没什么阻力,项目很快就上了。

《人物》:你还会再做《姐姐》吗?

吴梦知:我不喜欢做重复的东西。你说又要我做,以我的性格,就必须把它折腾得跟以前不一样,把模式颠覆掉,不然我没有乐趣。这个没办法,我也是那种要巨大的热爱去支撑做一件事情的。

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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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物》:很多人不会意识到,真人秀也是个创作的过程,以为你们把这些人弄来,就让他们自己发展就行了。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是一个强有力的创作的过程的?

吴梦知:这是漫长的过程,不是一开始知道的。最开始做《花少》(《花儿与少年》),我们就只有一些行程上的基本设定。还是从慢综艺起步,你只要把那个模式设定了,不太干预。

但是你做的过程中会发现,其实这里面是一个戏剧逻辑,里面有人物图谱,有刺激事件,有场景学……每一次真人秀,最核心的就是选择和困境。你怎么设计每一次的选择,给人物什么样的困难,然后让它能自然发生。「自然发生」是必须的,不能是教他们做的。如果你设计得不好,「自然发生」就会出问题。你设计得好,那个「自然发生」可能会超出你想象。

所以在大的戏剧逻辑下,比方一季节目,12期,我的起承转合一样有戏剧逻辑。从选角开始,你就在想这个人物变化的可能性在哪里。你又不能去干预它。你的精准设计和所有思考就是,我怎么让他们自然发生。

大家认为有剧本,其实我们从来不做人物剧本,我们做的都是我现在要给他什么选择,这个选择能不能体现人物性格?他面临困境的时候怎么办?我们要推演。

《人物》:每个人吗?

吴梦知:首先是大的选择,框架设计,是面对群体的,但具体到细节,确实会针对每个人进行深度思考和推演。每一集会聚焦在几个人,因为每次重点不一样。

比方说第一次淘汰,观众痛骂我们,说节目组不是人,让他们自己选,为什么不直接用人气、观众喜爱度淘汰,我觉得那就不叫选择。当时离开的哥哥,其实他们做出这个选择,我也在那里跳脚,妈呀,怎么这么选。他们甚至都不商量,一秒钟就选完了。但就是那一刻,这个人物的担当就出来了,人物魅力就在那里了。如果不给他这个选择,你很难在那么短的十几分钟里,看到这些人物的这一面。

所以每一集,不管是竞拍,还是做游戏,还是淘汰的环节,其实都是在做选择。人只有在选择中间才会展现个性。这就是真人秀我觉得特别核心的东西,而不是去设计所谓的人设剧本,我怎么能设计他?他已经成熟成这样了。我们选角时,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物本身具备足够的自我特质。然后,在节目中,只是去激活与释放。我这个选择摆在这里,每一次同盟、组团队,你选谁,情、义、艺、利、智……全部都是取舍。你是可以做很多种选择的。

这就有一点在个人了,有的人能在选择中体现自己闪亮的地方,有的人可能体现的是负面——一般负面我还是不呈现的,我还是非常保护艺人的,还有的人可能选择得没有魅力,不痛不痒的,没有个性,或者不是那么遵从自己的内心,但是机会是平等的。

《人物》:从《姐姐》开始,我觉得你们对人物的把握很准确,能抓住人物的特质,也很看重人物形象的塑造。

吴梦知:一个节目能把几个人物做出来了,对我来说是重要的。戏剧有几个派别,有的觉得是人物第一位,有的觉得是剧情第一位,每个导演的想法不一样。我是觉得人物是最重要的。

因为真人秀不是我写的一个剧本,真人秀是我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。我只能给你一个规则,给你一个场景,给你搭建某种人物关系,设定任务目标,其它得靠这个人自己去发声。比如淘汰,比如共同创作,比如赛制,我这样设计,希望人物是有力量的,有张力的,但是他如果不这么做呢?那可能这场戏就没什么东西。

这个部分我控制不了,但是人物就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,我们每天朝夕相处,我能真实地感受到他,我知道他身上的闪光点,那我更可以集中力量去呈现。

我们会设计很多,有的剧情很弱,可能大家的表现不是特别好,不太有戏剧的张力,那就弱化,但肯定也有拍到比我想象中更好的呈现,这就很惊喜。也有是我完全不想要发生的,那就整个拿掉了。

《人物》:整个拿掉?

吴梦知:对,因为真人秀是这样,你要在镜头前把自己拿出来,其实是要有勇气的。我们都是陌生人,面对他们这样的自我交付,是必须爱护的。而人一旦真正投入之后,他不一定每时每刻都在自控当中。人是活的嘛,也会有情绪。但节目播出,是在公众视野里的,它会把我们生活中觉得很正常的反应,放得很大。

这个问题我也跟好多人讨论过,到底是节目的效果更重要,还是人更重要?我发现我没办法,我就是人最重要。你那个剧情,能上热搜,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。对别人不好。一场戏废了,就再想新的嘛。

《人物》:你刚才讲到有些环节会出人意料,表现比你设想的更好,具体是哪些?

吴梦知:比方说竞拍环节,很适合男生,但我没想到他们玩得那么嗨,尤其是张晋哥,之前并不喜欢说话,但到了这个环节,太生动了;比方说,重组同盟之后,我没有想过言承旭会自己要求参与跳舞,他性格那么内向,真人秀里大家都看到了,但他突然就爆发了小宇宙。比方说赵文卓哥,他和热狗最初组了一队,完全不同属性的人,我没想到他们会建立这么好的友情。

这种东西还挺多的。包括淘汰,相互商量淘汰三个人,这个赛制你说残酷吗?非常残酷。我在做之前问了好多人,心里特别忐忑,但是我问的所有男性给我的答案,都是说这有什么,很正常。

我就觉得男生跟我们想法就是不一样。他们根本不觉得这是一种残酷。欧阳靖也好,陈辉也好,我意外的是他们一秒钟就做完选择了。我以为大家至少会商量一下,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家石头剪刀布,但是他们没有。男性在厮杀上面的承受力是很高的。

《人物》:如果说真人秀里面最核心的是做选择,在选择中表现人物的性格,这一点素人和明星会不一样吗?

吴梦知:会不一样。当然底层逻辑还是做选择,素人真人秀的难度在于,人物本身没有那么多节目经验。他们要去适应镜头,环节、流程……干扰太多了,他们面对你这么复杂的系统,面对节目组,会很陌生,很紧张,首先就很难放松地表现。比较成熟的艺人在做选择的时候,是能代表自己的,确定性很大。但面对素人,你反而要给他更多的呵护,让他找到平等对话的感觉,他的输出才是真实的。所以素人真人秀,我觉得有时候可能更难找到真实的东西,让他能够很好地表达出来。

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哥哥们因为表演产生分歧图源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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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物》:从超女快男开始,你在这个行业里面这么长时间,一直在做综艺、真人秀,你觉得这个行业有什么变化吗?

吴梦知:我觉得本质上没变。今天我做这个节目没有当时做超女快男的经验在吗?都在的。它的规律还是一样的,更新的是呈现的手段、技术,包括你表达的内容,跟着你自己的视角、你的价值观在走,但是底层那个故事还是一样的。

比方说好莱坞电影发展到今天,你回去看希区柯克,那是几十年前的东西,你还是会觉得故事好精彩,还是怎么讲故事,人物是什么,悬念是什么,就是那些最根本的东西,其实不会变的。

《人物》:只是技术、规模、资金都发生了变化?

吴梦知:还有观念,肯定是跟社会是在共同成长的。以前做选秀,就是「什么是梦想」,今天你不会随便用「梦想」这种表达了。做《花少》的时候,就写文案,就是大家认为的那些鸡汤,现在我都会觉得尽量不要写,我已经不是那样的观念了。

包括做完《姐姐》,我也会觉得观念还在更新,女生的困境又不一样了。这个东西一直在更新,脚本在更新。

《人物》:那创新的压力是不是也很大?

吴梦知:反正在我这儿,我是一个对创新很有执念的人,特别不愿意做重复的东西。如果你看到重复,那肯定是没办法了,就是在有限的时间、资金范围内,妥协了。但凡能不一样,我就不一样。所以说做《哥哥》,从第一天我们就说,请把所有《姐姐》的东西都拿掉。我要完全新的规则,新的赛制,新的剧情,新的人物,我希望结局什么全都是不一样的。

选题当然也是创新的。只是说创新的维度,是基于你的观察、对社会情绪的感悟……就像你们做选题一样,总想找到一个新的视角。其实好多东西可能别人也做过,我尽量找到别人没看到的视角。你说「姐姐」,一直存在,别人可能说姐姐们唱歌跳舞就可以了,但是我找到一个视角说她们能不能成个团?那男生的话,他们也存在,我的视角是说他们能不能同框,做一件他们自己都觉得做不了的事。

《人物》:今年引起很多讨论的《再见爱人》跟《姐姐》也有点像,一开始大家觉得有点冷,但它逐渐变成一个关于婚姻、关于亲密关系的大范围讨论。

吴梦知:我们当时一看就说这题材一定会中。这个就是切合社会情绪的,刚好《婚姻法》修订出来,现在离婚率又这么高,它一定是有共振的。而且婚姻问题是从古到今永恒存在的一个冲突。有冲突,有整个社会情绪的支撑,这个题材就是很好的。它又不是一个巨大体量的东西,它带着观察,带着思考,这个题材一定中。节目制作人刘乐是做新闻出身的,又有很多年的综艺经验,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做真人秀,但完成得很圆满。

我们每个团队都在疯狂地创新,大家都会提交很多很多案子,一个月搞好几轮,只要发现好的,马上就进评估,广告市场是什么反馈,平台是什么反馈,它有没有生命力?

《人物》:做了这么长时间,你喜欢综艺、真人秀这个领域吗?

吴梦知:我还是挺喜欢做真人秀的。可能因为到这个年纪了,我不是说只去做一个好看的节目,它能反馈给我本人的东西也很重要。所以我会做我喜欢的题材,如果实在这个题材我觉得不OK,就像《哥哥》,那我只能在研发过程中,把它做成我想做的样子,或者我觉得这个表达是有意义的。我没法做一个我完全不认可的节目。创作就是这样,你不带着热爱和投入,是没有办法把细节push出来的。我最后只能拼命想,我怎么喜欢上这个题材?好在我们平台的自由度还是比较大,不太干预你的创作过程。

《人物》:这几年真人秀还挺多的,你都会去看吗?

吴梦知:不会,最火的会看一点,我平时不看综艺的。

《人物》:你平时不看综艺?

吴梦知:你自己做这个,就不想看。但是如果大家都跟我说,有一档节目现在特别好,我就非常快地看一下,主要是看结构,它有什么创新,它的制作逻辑是什么,有没有可以启发我的。

我更多的是看这个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,这个电视剧是怎么拍出来的,因为我觉得它有更高的「讲故事」的思维体系。那个系统是高于综艺的。综艺其实在影像表达的创作链条里,是最低阶的。

《人物》:你是指艺术性上吗?

吴梦知:对,综艺还是快餐嘛,你一个方便面,我没有必要去从方便面里面学怎么做方便面。我从美食里面去学怎么把一个方便面做好,应该是这种思维吧。

《人物》: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,你觉得大家还会看《姐姐》和《哥哥》吗?

吴梦知:当然不会。这一季结束,第二天都没人看了(笑),还十年后?那只能做资料片看,研究一下当时的社会形态。

《人物》:所以你不追求这个东西?

吴梦知:我当然追求恒久的东西,但肯定是通过其它表达形态。我不会通过综艺去追求经典。你的形式注定你不可能。我只能说在我做的时候,尽量让它有一点表达,你还要穿过时间?我觉得不可能。给你几个月,做几十集出来,它本身的稀释性,就不可能是可以反复品味的,所以大家都叫下饭综艺嘛!经典的那种精准,超越时间的表达,在综艺里是做不到的。它的形态就是这样,它是要随时变现的产品,就像方便面就是填一下肚子嘛。

我并不歧视综艺,我只是知道它的含金量只有那么多。它能承载和表达的东西,是极其有限的。比方说方便面,它也是一个很好的方便面,或者最好吃的方便面,但它的属性,就是一个提供便捷的零食产品。

《人物》:接下来你还会具体做节目吗?

吴梦知:我觉得人生总还可以做点别的吧。当然如果碰到特别好的题材,又是新的,又能带来很多有趣的东西,也可以做,只是不会随便去做一个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东西。

《人物》:创作的过程里面,有没有什么主题是你一直在坚持的?

吴梦知:选择,这个主题就是贯穿在我任何一个节目里,不管是不是做真人秀。

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如果说“姐姐”是突围,那“哥哥”做的就是唤醒

图源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

来源:《人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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