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小伟》｜超现实迷雾下的现实生活肌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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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：一鸣在电视机里看到好笑的片段，下意识地转头想跟父亲分享，看向父亲经常坐的沙发位置。

真实生活的动容在光影片刻中。

在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、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上，获奖的剧情长片《小伟》，影片原名《慕伶，一鸣，伟明》，即围绕这一家三口成员，分三个段章从每个人的视角展开，讲述了一个普通居民楼里的普通小家的大门被拉开，一个“癌症”的诊断书被扔到这个温馨的小家里，父亲被查出肝癌后，儿子一鸣与母亲慕伶与之度过最后时光的故事。

女性的坚韧与力量体现

影片中对“母亲”这个身份的塑造，有着深厚的爱和敬佩，作为女性母亲撑起了一个家。伟明在回老家破败的小屋，对已过世母亲的幻觉，可见对母亲深深的眷恋与难以割舍，在生命尽头脑海里回忆起来的，是母亲的慈爱与关怀。慕伶的视角下，作为妻子的同时作为母亲，与丈夫的相处中更多其实是一种母性的光辉。对丈夫生病后，教养儿子和坚强撑起一个家的不易，是慕伶身上母性伟大的一面。得病前丈夫在家也是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，照顾着丈夫。丈夫生病后，为了顾及丈夫面子，配合答应不告诉任何人得病的消息，对丈夫撒谎是肝硬化不敢说出实情，强颜乐观哄着鼓励着丈夫的背后，是满满的爱意和包容。

影片中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情节插入，慕伶在单位吃饭与女同事聊天，女同事讨论单位一个扔下小孩和老公，出国独自追求“自由”的女人。慕伶沉默地听着女同事的聊天，在听到女同事的口中，说出了追求自由的女人，抛弃家庭和孩子是令人指责的自私和不负责任的行为时，搅粥的手微微停滞。可见慕伶心中有着想要逃离责任的念头，儿子的叛逆任性，和丈夫突然得病的手足无措，在丈夫面前不敢哭假装打哈欠，独自偷偷躲在厕所里哭。慕伶心路变化从想要逃避，不得不背负的家庭压力责任，到后来的释然接受。

相比丈夫的脆弱，接受生死后决定放弃吃药偷偷吐掉，慕伶更显内心坚强。将即将分崩离析破碎的家变完整，影响着儿子一鸣在进入十八岁的这一年，真正懂事的成长了起来。影片开头因为补课和母亲的唠叨烦闷，放学在外晃荡抽烟，不回家让慕伶操心的“问题少年”，在宾馆拔掉电卡捉弄妈妈，导致慕伶情绪崩溃躲起来流泪。一鸣看到了母亲的付出和疲惫，放学抽烟解压懂事的跑步散味，不想让母亲难过担心。母子一起在家门口过道桥抽烟，互相的理解和陪伴，都在努力展现好的，把负面阴暗藏起来，彼此达成了和解。

超现实的情感世界表达

影片透过与现实脱节似梦似幻的超现实处理，刻画展现角色内心动荡的情感世界。片中伟明进入癌症晚期后，时常进入虚无渺茫的迷雾中行走，影片中这一现实之外的虚幻缝隙设定，在风沙中艰难行走，看不清前路方向，不断地回头和停顿，展现了伟明的内心的迷惘和挣扎。

前往老家时，伟明与一鸣都迈入了破败无人的老屋，老屋被注入了超现实的魔幻空间色彩，一鸣来到破败的老屋，转身走到一堵墙后，仿佛成为了少年的父亲，踏入了曾经父亲成长的回忆中，那一刻一鸣成为了父亲伟明，“伟明”与母亲告别离开了家。不真实的记忆幻象和身份的置换，透过旁观者的凝视和自我的审视，更多的是一种人生在世的漂浮感。

伟明离家前跟着哥哥出了老屋，去父亲坟头祭拜，上山的路途中，一抬头直视前方的目光路过哥哥，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与哥哥，站在前面转头望着。这一刻伟明站在了他的父亲的视点，父亲与哥哥重叠，视点再次流畅切回，哥哥转身回头看着伟明。影片中这段情节的设定，流畅精妙且酣畅澎湃，父与子成为了彼此，是一种因果生死的寄托。伟明既是一个孩子父亲的身份，也是一个父亲儿子的身份，短暂的一段路，现实时空被打破，伟明由一鸣的父亲变为自己的父亲，又变成了父亲的儿子。而前方亦兄亦长引路的哥哥，在现实时空里也不在人世，与父亲一同被埋葬在这片老家的土地上。

影片的开始跟随镜头从一个居民楼的阳台木椅前停顿，随即进入一旁的一扇大门打开的屋内。一鸣躺在沙发上午睡，屋内电视机屏幕上放着一段山路上，两辆摩托车行驶前进的录像。穿着黄色衬衫的母亲慕伶给电视机前坐着的父亲伟明染着头发。直至影片的结束部分呼应衔接，首尾的画面重叠，一鸣问母亲要父亲的黄衬衫，电视里依旧放着一家人最后旅行这段录像，镜头拉远到门外阳台，温暖的天台充满生活气息，不变的绿植晾衣杆，和伟明生病时在家经常晒太阳经常坐着的木椅子空空摆着。

电视机里播放的是一家人回父亲的老家家庭旅行的录像，不同的是电影开始的录像里，癌症晚期的父亲观看的视角中，拍摄记录到的是非现实的三人都在画面里骑着摩托。影片结束的录像里，是现实正常情况下的父亲伟明和儿子一鸣换着录像的内容。这样别致的细节设定，父亲透过电视旁观着一家人的点滴，与儿子再次在电视机前看着与父亲相处的过往，不同的视点下，传达出了不同的情感，父亲从开始客观视点下，上帝全知视角般的观看，切换到成为电视里播放的被观看，镜头拉远远离在播放的电视机，旁边一侧的母子二人的现实的生活中，他成为了这个家的没有画面的声音背景。

仔细推敲导演在影片中大量的超现实段落，影片首尾的设计，或许也是超现实的一场梦境。影片镜头在进入屋内后出现了短暂的虚焦，之后整个画面中人物的面部始终难以看清不明确，通过虚化处理一鸣的面部，或者构图上的半张看不清脸的父亲。或许开始的一切都是躺在沙发睁不开眼的一鸣，午后半睡半醒的一场梦，梦中一鸣凝视着已逐渐模糊远去父亲，母亲穿着的一身黄色，清晰而温暖的烙在一鸣的心中。

影片充满了朴实的生活肌理，现实与超现实的交织，迷雾缝隙中穿插生死命题。家庭关系的意义是包容和陪伴，面对生死问题一起接受，勇敢面对的勇气。父亲离开后，一鸣在电视机里看到好笑的片段，下意识习惯性的转头想跟父亲分享，看向父亲经常坐的位置。母子二人一起清理阳台上，不会再有人看落灰的报纸，一起清理关于伟明的回忆。收拾心情后继续生活，是真实生活的动容所在。伴随着过曝的阳光影片结束，阳台上那把木椅依旧，新的生活温暖依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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