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们说一部剧“悬浮”时，究竟在说什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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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奥森有别墅，就是在胡同有大house”，《北辙南辕》的争议纷纷，“悬浮”和“不接地气”成了观众讨伐它的主因。

《北辙南辕》固然有其表达上的问题，但不可否认，在顶级班底坐镇之下，这部剧的影像表达、叙事节奏以及演员表演都算不上粗制滥造。在当下的环境中，该剧豆瓣4.7的评分多少承担了一些观众在剧集之外的情绪输出。

如今“悬浮”已经成为国产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，尤其都市剧，只要剧集声量足够，这把剑都会落下来，造成的口碑伤害各有不同。

那么，当我们评价这部剧悬浮时，究竟是差在了哪儿？悬浮能否作为一部剧成败的决定性标准？剧集栽在悬浮二字上，冤吗？

悬浮于生活的“真实”

面对网友铺天盖地的质疑，编剧陈枰在采访中掷地有声地反驳，表示剧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有原型，故事也是她的亲身经历。

改编自现实案例，就不悬浮了吗？从剧集本身来看，细节上碎片化呈现出的“真实”并不能弥补逻辑的漏洞。或许正是这种亲身经历的熟稔加剧了叙事的随意和松散。

例如王珞丹扮演的尤珊珊，作为北辙南辕餐厅的攒局者，是剧中的核心人物。她大学肄业、早婚生子，离婚净身出户后，成为身家可观的投资公司老板。

在人物塑造上，主创聚焦的是她如何明艳大方、洒脱仗义，但观众更关心的，是她如何从一无所有的外地人，摇身一变成为如今衣食无忧、财务自由的样子。

缺少这一段情节的粘合，尤珊珊的形象再鲜活再有人情味儿，观众也难以领会。毕竟在当下的时代，这样的阶层跃升稍显遥不可及，要求观众自行脑补，有些难了。

剧中试图通过另外四位女性角色来表达一些尖锐的社会议题，但无论是只能跑龙套的十八线小演员鲍雪（蓝盈莹 饰），困于“丧偶式育儿”家庭的司梦（啜妮 饰），还是被男友欺骗和敷衍的戴小雨（金晨 饰）和冯希（隋源 饰），她们的“困境”都像是在热搜上捡拾了熟悉的标签，简单地贴在角色身上。

不红的鲍雪没有四处试戏处处碰壁的困难，而是时刻有贵人相助戏约不断；文学系高材生司梦为家庭放弃事业，却随手就卖出了二十万的影视版权，既没有夙兴夜寐的写作，也不见生活上的忙碌和狼狈。

从未工作的漂亮姑娘戴小雨可以在饭局上轻松找到公关工作，工作中从没有被酒桌文化的陋习所困扰；无家底无学历的冯希跟随男友北漂，却有亲戚不用房租的住处和闺蜜炒股挣来的三十万作为底气。

她们没有普通人要面对的生存问题，那些所谓紧跟时事的女性危机也与她们的身份难以自洽。剧中对于困难的描绘是轻盈的，展现出来的矛盾是温吞的。

剧集并非不能描写生来幸运的人物、轻松明快的故事，但对于尖锐的社会议题轻拿轻放，将大众切身的疼痛化解于无形，才是这部剧引起广泛的诟病和争议的原因。

故事或许来源于真实，但这份真实本身悬浮于普通人的生活之上。如同明星抱怨演员是高危职业、工作繁忙不得空休息时，观众并不买账一样，《北辙南辕》中主人公的遭遇难以让人共情，这是主创与观众在生活经验上难以弥合的鸿沟。

什么才是“不悬浮”

同样是女性群像剧，同期播出的都市剧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更得观众的欢心。从拥挤的早高峰地铁到爆雷的租房软件，都是舆论场中熟悉的都市生存话题。

剧中还原了职场社畜的身不由己、不对等爱情关系中的患得患失、他乡拼搏身如飘萍的惶恐、大龄单身女性遭受的偏见……

另一部女性为主角的都市剧《突如其来的假期》，女主榴莲（阚清子 饰）可以轻易假装怀孕休假，在老年大学课堂上慷慨陈词，还会跳入正在表演的舞池大闹特闹。即使故事荒诞不经，但它夸张的表达背后影射的是大龄单身女性在社会中孤独、格格不入的现实。

《突如其来的假期》

榴莲面对至亲离去的悲伤与释然，在尴尬境况中的自我解嘲，以笨拙、迷茫、执着的姿态坚持自己，观众总能在其中找到共鸣。

都市剧的主人公，姿态一味地轻盈好看已经行不通了。只有将他们的痛苦与困惑、豁达与乐观尽数表达，让观众感同身受，他们的形象才能收获认可。

显然，剧集是否接地气与故事的真实性无关，而在于叙事的姿态是否符合观众的期待。

同理，在《北辙南辕》中，相比浮光掠影的女性故事，观众更愿意看的是讽刺 “数字先生”的片场纪实、影射“番位之争”的娱乐圈酒局。

这些桥段展现出的冲突辛辣、尖锐，契合了观众对娱乐圈的揣测，因此被反复咀嚼、反复调侃。在这部剧中，主创放下身段对自身圈层毫无保留的解构，才是观众真正喜闻乐见的部分。

从制作水准来看，《北辙南辕》并不比另外两部剧差。只是主创聚焦于自身的表达，不仅没能引起共鸣，反而踩中了观众的逆鳞，激起了负面的舆论。

如今观众热衷在剧集中找自己，对许多人来说，切合自身经历、有代入感的情节才算是真实。即使收获广泛好评的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，也遭受着观众对其“真实性”的质疑。感性如“失业后需不需要跳楼”，细节到“北京地铁上是否允许吃东西”，都成为“情节作假”的佐证。

更不要说表现手法夸张的《突如其来的假期》，短评中的差评大多言及“脱离生活”“不接地气”“都市女性的生活不是这样的”。

主创照搬身边的真实故事并不等于作品的真实性，同样，观众凭借自身生活经历判断文艺作品的质量也不可取。

影视作品有其“假定性”，过分追求情节与现实之间的对照，忽视其思想内核与情感表达，以绝对现实的眼光来衡量作品，无形中扼杀了文艺作品灵感迸发的可能。

现实题材剧集固然不能完全脱离真实生活，但仅仅以是否悬浮来盖棺定论剧集的成败，只怕是把路走窄了。

【文/乔木】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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